35.第三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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宛遥只是摇头, 凝眸认真的提醒:“刚刚送茶来的,是梁大公子手下的人。”

话音落下, 她就感觉出今日这一路反常与蹊跷的所在。

为什么梁华偏偏选了个阴天踏青?

为什么赶车走出城郊,甚至走出高山集那么远?

又为什么执意要住店?

雷雨交加, 山高路远, 不得已被迫留宿,情理之中意料之外。事实真有那么巧吗?

如果不是这杯茶, 宛遥大概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妥。

“你的意思是。”项桓两肘搭在桌上, 微微倾身过去, 眼里也多了几分凝重, “这场郊游,从头到尾都是他安排的?”

这几个月梁华数次登门求娶,但她给的态度十分明确, 尽管二老满意,可宛遥如果一再坚持,保不准宛家的长辈不会动摇。

正是意识到这一点, 为了达到目的, 他或许可以选择其他的手段。

比如,再卑劣一些,索性生米煮成熟饭, 最好闹得满城皆知, 让宛家骑虎难下, 最后不得不妥协,自愿嫁女儿。

计划至此几乎天衣无缝,倘若不是对方漏了一茬,不曾算到宛遥精通医药,她和项桓今晚多半一块儿被放倒,等明日醒来,那就真的是木已成舟,束手无策了。

想到此处,背后猛地起了大片鸡皮疙瘩,冷汗直冒,心中膈应得倒胃。

宛遥紧紧皱着眉,“难怪他这一路这么不在乎有你跟着。”

然而另一个念头仍止不住的从脑子里闪现。

梁家为何一定要娶她进门不可?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利益可图,以至于使得对方这般的无所不用其极。

平白献来的殷勤不仅没给宛遥带来惊喜,反而愈加不安。

正思虑间,耳畔冷不丁“砰”的一声拍桌响,项桓起身去提枪,一见这个架势,宛遥条件反应,习惯性拉住他胳膊。

“你上哪儿去?”

“你别劝。”他眸子漆黑如墨,转过来时冷冷的含着怒意,“这口气我非出不可。”

项桓嘴角紧紧绷着,握在枪杆上的手骨节分明,自上而下涌出一股杀气,那是他自己都无从察觉的暴虐。

片刻后,不经意眉眼一低,看见身下的少女定定的朝这边望着,又缓然放宽了语气。

“放心,我不会傻到在这时候揍他,让人捏住把柄。”项桓阴测测地磨牙冷笑,“咱们这回出师有名,不怕他梁家有脸去告御状。”

宛遥对他这份自信不得不怀疑:“……怎么师出有名?”

“他想玩这种把戏。”项桓说着侧头打了个响指,“我就陪他将计就计。”

“今天夜里你我换房睡,姓梁的要真敢进来……”他摩拳擦掌地活动手腕,“那别怪我太客气。”

项桓飞速收拾好屋子,把被衾抖开,准备在床上瓮中捉鳖,宛遥则不由分说地被他翻窗送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
“不要乱跑,我完事儿了再来找你。”

“等我好消息!”

言罢便原路返回,不多时,隔壁房的灯就熄了。

她局促地站在项桓的寝室内,不安地绕着屋来回转悠,继而屏气凝神,听外面的动静……

楼下的随从在轻轻走动,庖厨里有洗漱的声音。

除此之外悄悄然的。

今天晚上,梁华究竟会不会去她的住处?他几时去?

项桓得把人打成什么样?会出事么?他那招出师有名到底管不管用?

她爹是都察院经历,其实给梁家参一本也能以示警告,兵不血刃多好。

果然自己还是冲动了啊,该等明日再商量商量才对……

一遇到项桓,她真是什么思路都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了……

宛遥头疼的胡思乱想着。

就在此时,门外忽传来一阵笃笃笃的叩门声。

她被敲了个激灵,刚开口要应,猛然想起和项桓换了房间,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出声。

对方极有耐心地等待,叩了好一会儿才轻柔地道:“客人,屋里的烛台坏了,我能进来换一支吗?”

嗓音耳熟,应该是之前在大厅内见到的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孩子。

宛遥看了看桌上的灯,后悔没先吹熄,这会儿无论是拒绝还是灭灯都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。

她叹了口气,考虑片刻:“进来吧。”

门喀咯打开,他动作很轻,好像特地照顾他们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,只拉了一个缝隙挤身进去。

男孩仍旧紧实地蒙住面容,瞧见桌边坐着的是宛遥,似乎也并不惊讶,握着崭新的铜质莲花烛台目不斜视地走上前。

那张布巾换新的了,虽然不是她给的那条,但闻着有股清幽的皂角香,想来曾好好的洗晒过。宛遥寒暄地问:“这么晚了还在忙吗?”

男孩不做声,但是模棱两可地点点头。

他把旧烛台上燃着的蜡烛小心翼翼转移到新的烛灯上,利落地擦去桌面的烛蜡,然后恭敬地向她施礼离开。

在转身的时候,大概是太急的缘故,不慎绊到了腿,宛遥离得近,探手去扶了扶他。

“当心。”

也正是一瞬,她感觉到掌心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,宛遥暗自诧异,不由自主的握紧。

男孩的脸上依然沉默而平静,微微冲她一颔首,快步出去。

房门掩上,烛火有刹那的跳动。

宛遥这才摊开手,其中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条,也不知从哪里撕下的边角,上面带着油渍,歪歪扭扭的,只写着两个字——

快跑!

*

与此同时,隔壁房。

店家的安排颇为巧妙,三间客房,宛遥处在正中。

这会儿早已深更夜半,小店上下只留了一盏守夜灯,黑漆漆的,难见五指。

皎洁的月光将灯笼的轮廓投在门扉上,走廊间偶尔吹来几阵山风,那影子就跟着左摇右晃,时短时长。

摇曳的纱灯逐渐平息,只在眨眼间,门上单调的月影里赫然多了一道人形,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屋内。

门落了栓,来者推了一下发现没有推开,他倒也不急,从缝隙间探进一张寒光闪烁的刀刃,对准门栓一点一点地往旁边移。

很快,随着哐当一道轻响,门开了。

浑浊的黑影遮挡住大半的光线,紧接着,听到轱辘碾在地面的细微动静,他似乎是在桌前停了半瞬,然后便朝床边来了。

月色柔情似水,幽暗的花香从窗外飘进,塑造出一幅绮丽动人的画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