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八十九章 败在一时

李渔信任与自已相交相识相知多年的崇明太子,所以才会有今夜燕国都城里的背叛与杀戮,冼植朗则信任李渔,但他是以智谋见长的帝国大将,在按照李渔要求配合燕国行动之余,没有忘记做出自已的安排。

为了保险起见,他为潜入成京城的数千大唐玄甲重骑安排了一条后路,那条后路,便是在相对最不起眼的东城门处。

军令通过烟花与死骑,从酒楼处传到了成京城各处,大唐骑兵奋勇杀敌,拼命地向着东城门处杀去,渐渐要汇集起来。

如果任由唐骑合兵一处,再冲出城门进入原野,那么死地便会变成生地,再想把数千重骑歼灭,便会变得非常困难。

用多年隐忍与伪装,崇明和隆庆兄弟二人才获得如此良机,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,便在战势初起时,四处城门便已关闭。

燕人的手段非常狠,非常绝,城门不是像往日那般关闭,而是用万斤石和沉重的铁闸门直接封死,如此一来,战后重开城门,都要动用很多的民夫劳役,这样即便唐军杀到城门处,也根本无法出城。

唯一的变数便在东城门,这里是冼植朗为唐军留下的活路,自然在这里作了安排,数名军中强者带着一百多名唐军健儿,早已控制住了此间。

沉重的铁闸门悬在半空中,万斤石距离离开坑道滚落只有数尺的距离,城门处的地面上到处是鲜血,燕国守城军的尸体躺在血泊里。

可以相象先前的战斗是何等样的惊险与血腥。

唐军站在城墙腰间,远望着夜色里的城市,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呐喊声,听着建筑倒塌的声音,脸上写满了焦虑的神情。

此时城中的燕军,都被强大的唐骑吸引,就算有人注意到东城门的动静,也没有办法调来足够强大的军队。

但他们终究不可能一直撑下去。

他们只希望能够尽快看到同袍们的身影。

蹄声渐起。

唐军们的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情。

然而片刻后。他们脸上的惊喜变成了愤怒与失望。

很多穿着黑色神官服的人,骑兵来到了东城门。

最前面的那人,戴着银色的面具。

来者正是隆庆皇子和他的堕落统领。

黑色的桃花盛开。

一名唐军强者,拳出如雷,狠狠轰在那朵黑色的桃花上。

黑色桃花花瓣微微颤抖。

又一名唐军强者,自城墙处掠下。

数名唐军强者,极有默契地齐攻隆庆。

在他们的眼中,根本没有那些堕落统领的存在。只有这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。

天地气息骤然湍动不安。

坚厚的城墙表皮簌簌剥落。

古老的城砖都开始颤抖。

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。

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。

万斤石落下。

铁闸重重地砸到地面。

……

……

“东城门失守。”

有下属望着东方升起的那道烟花示警。脸色铁青。

冼植朗停下脚步,脸上的神情却依然平静。

他沉默片刻后说道:“既然走不了,那便不走了。”

“传令所有营将。锋营现在对上了西陵神殿的护教骑兵,告诉他们,如果不想错过这么好玩的事情。那便都去牌楼坊,事情完后再去皇宫一趟。”

“告诉他们,战事目标已经改变,现在我们的目标只有两个,第一件事情是全歼西陵神殿的骑兵,第二件事情便是烧了燕国皇宫,杀死燕皇。”

冼植朗沉默片刻,然后说道:“如果能够达成这两个目标,那么就算我们如此白痴地死在这里。对大唐父老也算有了个交待。”

……

……

整整一夜时间,成京城都在颤抖。

东城门落下的铁闸也在不停颤抖,不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,拳打脚踢刀砍之声,过了很长时间,才渐渐没有任何声音响起。

天色渐明。

白天的成京城,终于变得安静了很多。只有一些地方还偶尔传出追逐和厮杀的声音,官府开始组织民夫和衙役士兵清理街巷。

东城门处的铁闸,到了正午的时候,终于被拉了起来。

铁闸前到处都是死尸,有唐人的也有燕人的。还有好几具尸体穿着奇怪的黑色的神官服,随着铁闸升起。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像溪水般淌出。

看着这幕惨烈的景象,燕国民夫和士兵的脸色都极为苍白,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铁闸上那些深刻的掌印与刀痕时,更是心惊胆颤,暗自想着这些唐军究竟是不是人,怎么可能在如此绝境中还有如此可怕的决心?

燕国与唐国敌对多年,在战场上却从来没有获得过胜利,一直处于被羞辱被欺凌的一方,昨夜的这场战争,毫无疑问是有史以来,燕国在对唐战争中获得的最大胜利,值得大书特书,大抒燕人多年来的怨气。

面对这样一场胜利,按道理本应该举国欢庆,然而此时的成京城却根本没有这种气氛,胜利的人根本高兴不起来。

人们恐惧恶心地收拾着街道上残破的尸身,用扫帚扫着零散的内脏,不知道有多少燕军和草原骑兵,被唐人的重骑踩成了肉泥。

有些街巷里还有零星的战斗,没有燕人敢靠近,只有燕军和草原蛮人拿着兵器,胆颤心惊地四处搜寻,在街道一角,有名年轻的燕军发现了一个还没有完全死去的大唐骑兵,挥刀不停砍落,显得格外麻木机械。

那名唐军早已不行了,此时身上被砍了这么多刀,也不觉得多么痛苦,漠然抬头看着那名年轻的燕军,眼眸里满是讥讽的意味。

他向那名燕军吐了口唾沫,胸肺早已穿了无数个洞,呼吸将绝,唾沫带血,根本吐不了多远,便落在自已的胸上。然后死去。

那名年轻燕军却吓了一跳,把刀扔掉,哭喊着逃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