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节

覃菊花在战火中岿然不动的画面,已然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。土匪们妄图利用她来阻止解放军的进攻,解放军则担忧覃菊花的安危,苦思营救的办法。而覃菊花不想让同志们为她担心,为她难过,为她付出更多的牺牲,更不希望被敌人当做要挟自己同志的砝码,给敌人有逃跑和喘息的机会。

覃菊花不可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,她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。

“下面的人,你们听着!这女人,你们应该认识吧?她就是大名鼎鼎的,原游击总队司令,现任龙城区专署副专员莫云的老婆。”

何小东不知什么时候,已经站在覃菊花身边,指着覃菊花,大声地向寨楼下面喊道。他故意停顿了一下,想看看周围的反应。听到他这么一喊,大部分人十分吃惊,莫云是谁,谁人不知啊?别说本地人家喻户晓,就连北方过来的解放军战士,在剿匪过程中,也时常听闻他的威名。如今寨楼上,竟然惊现莫云的老婆,岂不是件人人震惊的事情?

土匪们欢欣鼓舞,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求生的希望,有了一道阻止共产党进攻的“附身符”。解放军和县大队的同志们见了,对准寨楼的枪炮,全都避开瞄准覃菊花的方向,生怕走火误伤了覃菊花同志。尤其是县大队的同志,他们绝大部分都是莫云的老部下,站在寨楼上面的不是别人,正是他们的莫大嫂啊!在没有救出莫大嫂之前,他们岂有开枪之理?他们屛住呼吸,等待着指挥员下达正确的指令。

何小东知道他的话,就像平静的湖水里,丢进一颗小石子一样,荡起千层涟漪。他满意地继续说道:“姓共的,你们听着!我代表**救国军河畔山纵队,命令你们:立即停火!赶快退兵!否则,我就杀了莫云的老婆,让你们的司令,永远见不到她了,你们永远没了‘莫大嫂’,看你们怎么面对你们的‘莫大哥’,老子说话算数。”说着,何小东一下子用手枪顶住了覃菊花的脑门上。

寨楼上的敌人,本来躲得好好的,看到自己的何副官用枪顶住了覃菊花,一时间,也不躲不藏了,纷纷把身体露出障碍物,朝解放军阵地,摆着手,嗷嗷叫喊着。

敌人的嚣张气焰,可把一些解放军战士给气坏了:想我解放大军,南征北战无数次,遇到的恶战不下百次,哪受过这种窝囊气?老子不服啊!有的战士跳将起来,咬着牙,端起机枪、步枪就要开火。

“不能开枪呀!解放军同志!”郑雷、苏成、林义、香梅从阵地里跳出来,制止道。

“别拉我们!不打死这帮狗日的土匪,我们还叫什么解放军呀?全都去你们县大队行了!”

“解放军同志!不能开枪啊!上面有我们的同志。”郑雷苦劝道。

覃菊花在寨楼上,登高望远,看得十分真切,心里十分焦急,大声喊道:“同志们!打呀!别管我!消灭土匪要紧!”

“快放手!上面的女同志都说了,消灭土匪要紧。再不放手,老子连你都打了。”一名解放军机枪手急红了眼,瞪着拉扯他的苏成说道。

苏成的脾气也是犟得很,拍着胸脯,嚷道:“来呀!老子怕你不成?你敢开枪,老子跟你拼了。”两人拉开架势,枪口互相指着对方,情势变得非常危急,随时会爆发冲突。

寨楼上的土匪,不停地起哄着,“看共产党内哄了,打呀!打呀!不打是孬种!”

韦世昌看情形不对,也急忙劝一营长郑海国:“郑营长,快下命令,让他们停手。你忘了上级怎么交待我们,要安全救出覃菊花同志的?我们还向首长做过保证的。”这下提醒了郑海国,警卫连连长王化德也上来劝道。

“都给我住手!没我的命令,一律不准开枪,谁要是开枪,我就执行战场纪律。”郑海国向部队下达了死命令,这才使事态平息下来。他和王化德、韦世昌商量后,决定暂时后撤,以确保覃菊花同志的安全,待想出有效营救方法后,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。

眼见部队为她停止了进攻,覃菊花心急如焚。她知道,再喊什么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,她只能靠自己采取措施,来打消同志们的顾虑,以便尽快消灭这股该死的土匪。覃菊花趁着敌人得意忘形,以为解放军马上要退兵而放松警惕之际,一扭肩,两臂用力一晃,甩脱右边土匪,左转身,一脚撩向左边土匪下阴。左边土匪猝不及防,被踢中下阴,疼得捂着肚子蹲到地上。覃菊花朝左侧无人的地方,急奔两步,一下子冲到围栏上,朝即将离去的同志们大喊道:“同志们!别走哇!快回来杀土匪!为牺牲的古桥区政府的同志们报仇哇!”

听到覃菊花竭尽全力的呐喊,正要撤退的同志们纷纷转过身来。他们看到覃菊花挣脱土匪跑到围栏上,那个右边站着的土匪已经醒悟过来,正一步一步向覃菊花逼近……

此时的覃菊花仍然是双臂被绑得结结实实,她根本无法爬上围栏上跳下去,眼见敌人逼上来了,她的计划即将落空,她向寨楼下一望,整个身体顶住栏杆,于是,心里有了主意,她大喊道:“同志们!永别了!为我报仇哇!新中国万岁……”喊完,后退一步,然后,身体向前一冲,头朝下一低,肚子抵在栏杆上,双脚向上抬起,整个身体向后一翻,整个人翻过栏杆,跌落寨楼之下。那个土匪赶上来,一把没抓住,只抓住一只布鞋,望着鞋子在发愣。

“混蛋!”何小东冲上来,气急败坏地就给那人两个耳光。

一营长郑海国眼见覃菊花要往寨楼下翻,急忙伸手制止,大声喊道:“别……”话音未落,人已翻下寨楼。“唉……”一声,他一把扯下头上的帽子,悔恨地蹲到地上。

“覃菊花同志……”、“莫大嫂……”郑雷和苏成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覃菊花从他们眼前掉落下来,却无能为力,感到十分的内疚。他们来了那么多的人,却无法挽救莫大嫂的生命,这叫他们如何向莫大哥交代?如何向同志们和百姓交代呀?这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,只要这个心结一天不解开,他们一天都过不得安稳。他们在心中暗暗发誓:一定要为覃菊花同志报这个仇!